一个莫得感情的小号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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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郭李】白日耀我

⚠️郭子仪&李白

原本的DAY6,惨遭被弃(。心血来潮捡起来补完啦

稍微有点儿自说自话,自设、脑补、混淆用语、错误史料皆有





我第一次见到李侯,是在并州芊绵的春色里。




先秦的古诗,说仓庚要在这个时节里鸣叫。绿水新涨,最适宜罗敷女采桑。潘岳的桃树开了满园,树梢烂漫的花,则是落成了天津桥下随流奔去的芳潮。我当时读书,只把孙吴兵法悟了个透,对于诗、书一类的,要全靠李侯讲与我听。只可惜与他相会并不很久,记得也模糊,那些春花秋月、逸人趣事,以及他所信口吟就的散碎的词句,竟至于都忘却了;唯有一句是一直很清晰的。

彼时我们漫步在林间小径,是人迹罕至的蒿蓬之处,蒺藜要往李侯的足踝扎去。枝叶交错得浓密,阳光便也不那么热烈。他抬头去望轮廓模糊的午日,也笑,也侃侃。李侯的话语是很代表的,李侯的笑容也是很代表的,你听他说的话,看他脸上的笑容,那种闲散的、洒脱的、好像对万事万物都满不在乎又好像对万事万物都有一种深情的笑容,就会认出这个人。想来这就是那一幕在我脑海里历久弥新之缘由:这种笑容彼时像锦帛一样覆他的脸,与朦胧的阳光共同,像锦帛一样覆他的脸,他便伫定,眼神漫流着,随口吟出一句诗。


——长安白日照春空,绿杨结烟桑袅风。



我那时还未曾见过长安的白日。李侯深谙举目见日的故事,却也只是凭空吟的这一句。万邦朝圣之地,与我二者言,皆遥远不可及、却必须及;若说蓬宫也太过飘渺,却同样美丽而难行。但我只坚信有一日必将在长安与李侯相会。

李侯竟也应允我。

日后他有作一些铿锵的词句,说蜀道之难,难于上青天。贺监拍案叫绝,谪仙一号既出,自然名动京城。也曾迎玉辇,步金銮,长安三十八大道的角角落落都留存他漫游无定的诗,却也曾五噫出西京——我在地北天南里,都听得李侯的传奇,和他传奇一般的诗篇:剑阁峥嵘而崔嵬,一夫当关,万夫莫开,此种九叠三叹,不吝溢美,亦将成千古文章。而待我再回长安时,却已是战乱硝烟将散未散之际,断壁残垣里,李侯昔日的步迹要消失殆尽,李侯昔日的诗篇却仿佛风里仍有苍茫的行者低吟,使人听此凋朱颜。

说来惭愧,直至那时,我才恍觉所言蜀道难,长安讵非亦难耶?

见日难,登道亦难,所有的难处,我确然要到很久很久以后才悟透。久到长安的九衢红尘甚至都褪色,李侯踏上西去的无望的旅途。久到我固守京城,回忆却也成忘荃。曾未与李侯在长安相会,我并不觉可惜,迟迟领悟蜀道之难,我也不觉。只可惜的是,一生只与李侯相会的那一次,豪情壮志,酣畅淋漓的笑,还有林间灿烂的日光,竟也要被遗忘。天地一逆旅,垂死离去之际,本该什么都带不走,但林间灿烂的日光,李侯的笑,与我们的言谈——

我道:日后若能在长安相会,便共饮一场,不醉不归!

李侯早已参透了一切,却兀自弯着眼睛,冁然而道,好。


他本就对宇宙万象皆有一种敏锐的洞察力,或是对宇宙万象的诗意有一种敏锐的洞察力。此种论断,或许旁人亦有同感,却只被我用作解释我们的相遇。因缘际会,千里一相逢,后世的话本,或许攫笔便作夸张绮丽的描绘:一生知己相逢少,大唐文武双子星,命运星轨的既定的交汇。若是这般,倒只令我发笑。哪有那么复杂呢?

我们的相遇,说到底,或许只是谪仙子对诗意的一次挥霍。

李侯的身上有一种讨喜的天真任性的感觉。他做事不管原委,不顾后果,兴致便往,兴罢也便如王子猷一般归去了。肆意妄为之至,不顾礼法,也罔视前因,可是没有人愿意去责备他。我不愿,并非是因为我的命因此被救下,而是恐怕内心深处,也只想有这一番畅快洒脱的肆意妄为。

而如今若要我回忆,那时阳春的光景热烈,晒得土皮开裂如噬人的口。囚车颠簸,像是夸父奔跑时振落的脚步。我一身汗水混着尘土淋淋漓漓地流下,想来外表应是狼狈得紧,不过内心倒是平静,腰肢能挺得笔直。而李侯经过的时候,马足音节像迢遰的摇橹的民歌,摇荡着,荡出几分不属于此间的仙乐的意味。他在看到我的时候,我也看到了他。

李侯便兀的冲我一笑。

那种笑有令人头晕目眩的力量,又引人入畅游幻想的佳境。但我一心赴死,竟不为所动。旋即天地颠倒,阴阳大变,李侯从马上跃起拉住我的时候,我甚至未反应过来。他嘴里似很唬人的话,我听得真切,也无法做反应。再与李侯往偏僻的丛野逃窜,躲避穷凶恶极的追兵。我被他抓着手跑过生死的界限、天初溟涬的裂隙与我唐恢弘的诗和气象,最后不约而同驻足,相视,无言,却皆大笑得连腰也直不起。

那口占话语,我如今已记不清楚;这些新丽的画面,往后也要一点点驳落——我大抵先前便说过。可是至少还有一幕,至少还有一刻,至少还有一种温度。仲春的盛大的白日,海浪般扑面而来,是李侯灿烂地照耀我的笑容,他执着我的手从囚车前大笑着跑过,阳光刺眼逼人,一眼便终生不忘。

我一眼便终生不忘;我如何能够忘记。



相别之后,我偶尔做梦,会梦见那一刻的华晖;长安的太阳,想来不如此明耀。再后来,梦就不常做了。李侯的名号,更间断地传到我耳边,我也不会再想起往事。我到底是个不善于回忆往昔的人,更只管执刀剑披革笥,向他曾随口许诺的前路走去。

到底已过了这么多年。

如今我踏上的玉砌殿阶,李侯大约多年前也停步去吟汗漫的诗篇。我身侧的王侯将相,李侯或许也曾与谁把酒言欢。但我瞻首仰望的圣人,早已非前者,殿内陈设,也终究变更许多。物故人旧是太天真的妄念,我一向吝啬去作,而身体选择下跪,要干出更实际的事情。

“臣敢以身为保,白定当无罪。”

现今回想,我仍没有李侯那一番肆意妄为,斟酌之下,更像某种破釜沉舟的抉择。但那时我的言语,实则并未刻意模仿李侯,落地却很似昔日的笑音。殿内倏尔也亮光大盛,无处不是二月里最为新鲜的辉映的阳光,李侯那一袭白衣,便耀我苍老的脸庞。长安白日,绿杨新春,故人,故人。我揣测故人此间的形貌,猜臆故人关乎我的想念,梦里却仍是他烂漫白日下的笑靥。李侯是否会忆起年少时并州的萍水相逢,又是否还记得昔日共饮长安的邀约?在听得我朝堂之上的担保,他是惊,是疑,是喜,又或终究不过释然一笑?我执剑于万军之上,或也曾瞥得向西去那抹染了尘的素衣,如今权势凌人,也并非不可寻他飘渺的行迹。但我最后的无所为,李侯定能理解。

所有不定的疑与忆,好在日后或可能漫长、也可能迅速熄灭的寿命里,我足够去思索,去追念,去闻得夜郎杳眇的歌行,又于不日醒觉时分,窥见月下骑鲸而去的皓影。


自多年前的那一别后,我便再没有见过李侯。





END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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